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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世界的形成(下)——佛教中国化

编辑:李伟发布时间:2022-09-20 03:41:12

 

(图片来源:IC Photo)

【文化的江山】

刘刚/文

佛教中国来源

佛教何时传入中国?有认为,在秦汉之前,春秋战国之时。

王嘉《拾遗记》说,燕昭王七年,沐胥之国即印度,有方士来朝,五年甚至燕都,俞樾《茶喷鼻室丛钞·卷十三》说是佛法入中国之始。《列子﹒仲尼篇》有丘闻西方有圣人焉,唐人道宣便在《感应记》中得出孔子深知佛为大年夜圣的结论,可经考据,今本《列子》是晋人的伪作。

据隋朝《历代三宝纪》记录,秦始皇四年,曾有沙门十八贤者携经来布道,被始皇囚禁,半夜,金刚破狱,十八沙门皆逃。貌似荒诞,但梁启超在《佛教之初输入》中指出,秦始皇与阿育王同时,阿育王曾吩咐消磨宣教师到各地布道,那时,中印之间已有海路交通,所以吩咐消磨的教师也许有至中国的。不过,来者命运也不会比被坑之儒的好,唯有逃生罢了。佛教于始皇时传入,有可能先在平易近间传播,秦因其勾引乱法而囚之以监牢,但囚不了佛法的种子。

佛法的种子,有可能就混迹于仙人术中发展,潜移默化,到了汉代,便静静抽芽,汉武帝时,虽独尊儒术罢黜百家,但游仙之心常在,汉人对佛,大年夜概多以仙人视之。佛像出现于希腊化之后,阿育王时代佛教传入中国,似乎未带佛像来,有可能是来自恒河道域的原始佛教,若从海上来,则为南传一路。学史网

后来的汉传佛教,从西域来,为北传一路,由恒河北上,从南亚往中亚,从兴都库什山抵天山,从犍陀罗至敦煌,伴随佛教,将希腊化世界同中国式世界连接起来,以中国丝绸、印度佛教还有希腊化泉币为纽带,维系着器械方横跨欧亚的一个世界格局,有全球一体化趋势,经由希腊化和中国化今后,世界汗青的同一性就用佛法表达。

中国引入佛法,就是对世界汗青同一性的追乞降表达,由世界不雅走向全球一体化,此固然与汉唐时代通西域的汗青活动有关,带有明显的王朝地缘政治意图,但从根本上来说,照样跟中国传统文化的幻想有关,对于世界汗青的同一性,有一种任务感和平易近族性的诉求推动。

中国文化对于佛法的寻求,是从中国皇帝的一个梦开端的。

东汉永平年间的一天夜里,汉明帝刘庄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位金人。身高六丈,后脑发光,从空中飞来。明帝说给大年夜臣们解梦,有人说:所梦者,即天竺圣人。明帝赶紧遣使,从洛阳出发,前去天竺,去求佛法。汉使过天山越葱岭,辗转至大年夜月氏,遇和尚摄摩腾和竺法兰,于是,白马驮经,与使者东返,在洛阳城正西门外,根据天竺旧式,建造白马寺。

此前,中国人与佛教虽也有过接触,如张骞通西域时,已知天竺与中国有交通,还有汉哀帝时景卢出使大年夜月氏,其王使人口传《浮屠经》……但这些,均非中国主动获取,而是被告诉被传入,第一次西天取经,就从汉明帝开端,取来的第一部经籍,就是《四十二章经》,此经,由摄摩腾和竺法兰二人合作,在中国第一寺——白马寺译出。学史网

为布道便利,二人从编译入手,选佛陀语录,以一段话为一章,共四十二段,即《佛说四十二章经》,然后描述佛像赡养,由是,东土佛法僧三宝具足。

中国佛教的汗青由此开端,有了第一个寺院,第一部经籍,二僧居中国,传佛法,住洛阳白马寺中,并逝于中土。

《佛说四十二章经》语录,情势上颇似《论语》,是二僧因势利导,面对儒生有意为之,照样无心插柳,儒佛相通?总之,梵文译成汉语,就被汉化了。

《佛说四十二章经》标题七个字,佛是人,四十二章经是法。佛说为经,说,悦也,即悦所怀也,就是将本身的心喜道出。

其实《佛说四十二章经》并非小乘家言,来自西域的佛法,无论其希腊化,照样中国化,都是但求同一,无分大年夜小,是以,汉传佛教所谓大年夜,是大年夜乘与小乘合流,并非将二者区分开来。

王权决裂佛教

以汉传佛教为大年夜乘者,是包含了小乘在内的。实际上,被认定为小乘教者,从来就不肯承认本身为小乘,单方面指定,是大年夜乘教对其他派佛教的歧视和贬称。学史网

正如孔子逝世后,儒分为八,佛亦如斯。佛陀时代,以佛为师,称为根本佛教,其律制,乃尊上座而重大年夜众,以长老居上座,但开会时,则依大年夜众决定。

佛寂后,大年夜迦叶在王舍城集结,优婆离诵出律藏,阿难诵出经藏,而无法介入此次结集的大年夜众,却在邻近二十余里处,提议万人大年夜结集,称为界外结集。

佛教各部派,都记录了佛教僧团的此次决裂,成为部派佛教的开端。若仅为僧团内部决裂,还好弥合,大年夜迦叶号令第一次结集后,至佛灭百年,第二次结集时,佛教僧团已分为传承经法的阿难系僧团和传承律戒的优波离系僧团。阿难系僧团传布道于北方;优波离系僧团布道化于东方和西方。两大年夜师承,三大年夜僧团,共承佛陀教法与律戒。

王权介入,孔雀王朝的阿育王介入进来,使得僧团根本分裂。当时,孔雀王朝首都华氏城,阿育王在城内建鸡园寺,赡养十方僧众。

三大年夜僧团共居一寺,产生不合,优波离系僧团大年夜天,升座说戒,诽谤阿罗汉,与阿难系僧团起了争执,阿育王闻之,问大年夜天:孰非?谁是?我等今者当何选择?大年夜天答复:听大年夜多半和尚的看法,就会消弭争端。阿育王遂分二部,令众僧自选,分别栖身,年高位高者择居一处,人数少,是为上座部;年少者位卑,但人数多。

阿育王服从大年夜天的建议,论长短,断对错,从众不从贤,倒有那么点少数屈从多半的意思。然而,在一个须要思惟与崇奉的范畴,是跟随贤者,照样动员群众?值得一问。学史网

跟随贤者,解释你对真谛还有谦卑的意愿,对宗教应不乏崇奉,反之,走群众路线,则是王权的一种本能,而阿育王恰是如许。王权对于宗教,往往别有怀抱,总不离政教合一,他派人去数了数人头,就像裁判那样做出决定,宣判孰是孰非谁对谁错。

贤者没有获得应有的尊敬,群众成为豪杰,群众背后,王权才是赢家,先是作为调处人,继而作为仲裁者,他把那说多长就有多长的手段伸到人道的脆弱处,去揣摩宗教的命门和软肋,有时也会在汗青的幽暗处抛下权力之锚,让宗教的破船行驶血账。

阿育王竟然真如许做了。诸贤被群众否决,便要分开鸡园寺,阿育王便下旨:要将贤者们引到恒河畔,用破船载他们,中流坠溺,来考验贤者们毕竟是圣人照样常人。

果真船沉,贤者们在大年夜河中心,各起神通,竟然也有各种事业产生……据说,阿育王深生愧悔,气闷而绝,晕厥在地,被水泼后,才清醒过来,赶紧派人去寻诸贤地点,使者还报,说诸贤已至迦湿弥罗,即犍陀罗。

阿育王想请他们回来,被他们拒绝了,这故事,出自《大年夜毗婆沙论》卷九十九。什么叫毗婆沙?梵学中,对于经的注释称优婆提舍,对于律及论的注释称毘婆沙。在迦腻色迦王时,结集造《大年夜毗婆沙论》的,是五百罗汉。学史网

在恒河道域崛起的孔雀王朝,对于佛教,有一种平易近族性的乡愁。它在同希腊化世界的对抗中鼓起,所以,没让佛教跟着希腊化走。

它让佛教说着摩揭陀国的方言——巴利语,披发出恒河道域那一方水土固有的乡愁,那是亚历山大年夜大年夜帝从未能驯服过的乡愁,那是未被希腊化污染过的乡愁,它曾经用武力把佛教带到那个缤纷的希腊化世界,却不肯使之离开原始佛教的恒河乡愁。

阿育王没被希腊化,所以,他倡导的佛教很难进入希腊化世界,因而将布道的重点,从中亚转向东南亚,开辟出南传佛教一路,这一路,最远来到了中国。秦始皇帝时,有关佛教布道士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但布道士很快就从华夏匿迹了,只留了个受伤害的传说在那边,最后落脚处,就在滇傣间,未能成长出来。

为什么南传佛教在中国未能进入汉传佛教的主流?根源就在阿育王第三次结集时,那一场未遂的谋杀。北归的阿难系僧团的幸存者,对此时刻不忘,以至于过了三百多年今后,到迦腻色迦第四次结集时,还将此次遇难写入《大年夜毗婆沙论》中,而此时的孔雀王朝,早已灰飞烟灭,退出了汗青舞台,与之对立者,唯有南传佛教,故不往来。

佛教世界不雅——大年夜乘学史网

新的王权又介入了佛教,那是大年夜月氏人建立的贵霜王朝,鼎盛期与汉朝、罗马、安眠并称四大年夜帝国。

迦腻色伽王使贵霜帝国达到鼎盛期,他第四次结集,对上座部佛教作了总结,确立了一切有部对于佛教的主导地位。但新王权的目标未止于此,对于佛法和世界汗青有更高的寻求,恰是这一寻求,推动了大年夜乘佛教的鼓起,形成了第一个以思惟不雅念连接世界的世界性组织和世界不雅体系。而此前,器械方分别,天各一方,中国思惟和希腊思惟分别成长,孔子和苏格拉底,还有佛陀,他们各说各的,谁也不知道谁,柏拉图学园与稷下学宫,各自存在,互不影响。

可第四次结集今后,世界就改变了,希腊化世界和中国式世界经由过程佛教世界不雅走到一路来了,希腊思惟以佛法的情势,希腊艺术以佛像的样式,潜移默化,都进入了中国,对中国的思惟和艺术产生影响。假如说丝绸以物质文明的样式把世界接洽起来,那么佛教则以精力文明的思惟的方法把世界同一路来,形成新的佛教世界不雅和世界体系。

对于世界汗青同一性的寻求,或者叫全球一体化,器械方早就开端了,在西方是古希腊的亚历山大年夜大年夜帝,东方是中国的秦始皇帝,他们都是靠着武力驯服,各自驯服了半个世界。

亚历山大年夜大年夜帝,自西往东,所向披靡,但毕竟未能超出帕米尔高原进入东亚,甚至连恒河道域也未达到,就在人心思归的怨声中,调转马头归去了,亚历山大年夜大年夜帝一逝世,帝国便解体,留下个四分五裂的希腊化世界。秦始皇帝也如斯,他兼并六国,同一世界,也是自西往东,再往东,到了渤海边,就到天尽头了,于是,也调转马头,也逝世在归去的路上。他一逝世,帝国也崩溃了。但有所不合的是,中国并未解体,秦朝很快就被汉朝代替。学史网

在印度,与秦朝大年夜约同时,孔雀王朝也同一了印度,并从恒河道域出发,经由过程弘扬佛法,开端了对世界汗青同一性的寻求,可阿育王逝世后,孔雀王朝就决裂了。

看来,真正能表达世界汗青同一性的,不是这三大年夜帝国中的哪一个帝国,而是从恒河道域鼓起的佛教,三大年夜帝国灭亡后,佛教还在,婆罗门在印度本土教复辟了,佛教就往南去,向北走,形成南传佛教和北传佛教两条路线,彻底走向世界了。对于佛教而言,这两条路线都是成功的,但比拟之下,北传一路,因为希腊化世界与中国式世界的加持,而有了更为深奥而广阔的世界性,要将这世界性表达出来,传统佛教无论上座部照样大年夜众部,都显得捉襟见肘,均落入小乘范畴,要使一切有部化有为空,世界汗青的同一性惟大年夜乘可求。

大年夜乘,是对世界汗青同一性的表达,它对于人类的担当,要有菩萨。而菩萨就是可以或许成佛,可以摆脱,却偏要留在人世以担当人类的罪与罚而普济群生者。学史网

衡量菩萨,要用汗青不雅,而不是宇宙不雅,要以汗青标准,从汗青的过程中去寻找真人,而不是用宇宙标准,从华严大年夜数和无量大年夜数中去推算轮回与转世的劫数。

王者迦腻色伽,就是佛教思惟转型的推动者,他从本身的汗青活动中,找到了一位菩萨,就是那位对一切有部经藏作了总结,并执笔综述由五百罗汉集思的《大年夜毗婆沙论》,且从有入空写了《大年夜乘起信论》的佛教诗人、思惟者马鸣菩萨,这位菩萨,是王权之间交易的产品,是克服国贵霜王朝向战败国印度勒索的战利品。

那时的马鸣,以辩才比丘有名,据说,他运思如电,辩舌如剑,辩风所及,无不披靡。可有一天,来了一位胁尊者,仅用了一句话,便将他击倒。

尊者说了什么?他说:应当让世界宁靖,大年夜王长命,国土丰乐,无灾无患。放在入世的中国文化里,这句话其实很平常,无非家国世界,儒家老这么说,道家也这么讲,可在印度就不太一样,对于习惯于出世设法主意的印度人来说,那是一种新思维。

印度人活活着上,却充斥了出世思惟,用宇宙不雅表示神性思维。而中国思惟,则以汗青不雅出场,于通古今之变中表示家国情怀,对此,马鸣居然无言以对。

这话是个契机!习惯于削发的印度思惟,怎会有家国情怀?以出世为归依,寻求长命还有何意义?这是个中国问题,却要佛教来解答,佛教的中国化,以此一问缘起。学史网

马鸣从此跟随胁尊者,由外道入佛教,开端了对中国问题的思虑。

与其说他是来布道的,毋宁说是来搞宗教改革的,而改革的契机,是因为中国,中国须要佛教,佛教也须要中国,汉传佛教,成为了佛教成长的新目标。

新目标,决定了新偏向,新偏向产生新佛教,以中国为参考,对佛教有了一个新的划分,能答复中国问题、使佛教中国化的是大年夜乘教,不克不及答复的就是小乘。他的新思维,要有个新世界来怀抱,在原教旨的大年夜本营里,根本用不着点燃新思维的火苗。

刚好,贵霜王带着部队到恒河道域来了,将中天竺王城围住,请求三个亿的战斗补偿。天啦!我们哪有三个亿的金钱?可你们有两件瑰宝,可以抵两亿。问:哪两件?曰:佛钵与马鸣,各抵一亿。就如许,马鸣作为战利品,被带回贵霜王朝。

凭这两件佛宝,迦腻色伽搞定了佛教,一件是佛祖遗物佛钵,为各派所宗。另一件是个活人,能继往——为佛教集大年夜成,能开来——开创世界汗青性的新佛教。

所以,当第四次结集时,马鸣出手了。据说,《大年夜毗婆沙论》就由马鸣执笔而成,因为《大年夜毗婆沙论》中的偈颂,多与马鸣之诗《佛索行赞》雷同。学史网

若谓《大年夜毗婆沙论》照样继往,那么《大年夜乘起信论》就是开来。起信,是建立崇奉,大年夜乘起信,就是建立大年夜乘崇奉。崇奉的泉源,当然照样在佛陀那边,要像佛那样为了全人类的命运而思虑。

马鸣的思惟,就是回到佛的思惟起点上,从头开端讲,不是作为布道者来讲,而是作为开创者来讲,发出大年夜宗师存眷人类命运的光线。

他要像佛陀那样,在自我的觉悟中,把个别性与人类性同一路来,经由普济群生,达到自我解放,正如马克思所说的,只有解放全人类才能最终解放本身。于是,在丝绸之路上,活着界汗青的同一性里,出现了与佛教有关的两个最世俗化的形象,一个是在希腊化世界的金币的两面上出现的佛陀与迦腻色迦王的形象,还有一个就是在丝绸之路上被中公平易近众奉为蚕神的马鸣的形象,它们表现了佛教对于世界汗青同一性的的担当。

(作者近作《文化的江山》第五卷(与李冬君合著),中信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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